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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间寮房,看模样有些年头了,老旧老旧的。
大概是为了阻挡秋蚊子私闯民宅,门上挂了一幅很薄的门帘。
屋里陈设简洁,除了一张床,就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。
室内颜色单调,简单的黑白灰,黑的是地,白的是墙,灰的是那破旧到看出不原色的床和桌子。
唯一与这房间不搭的是墙上挂的那几幅画,那是周卡新画的,刚装裱好挂上去。
周卡盘腿坐在靠窗的一张半旧不新的西藏地毯上,对面坐着宋希声和陈默。
他慢吞吞地洗杯子、沏茶,一番捯饬后,倒了两杯茶分别递到两人面前,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喝茶。
这套洗杯子、沏茶的动作分明和当日在“从前慢”
时一样,陈默却莫名感觉到一丝不同,可一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同。
寮房檐下挂了几串风铃,一阵风过,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。
陈默循声往外看,窗外是寻常的秋日下午,夕阳斜照,整个院子被染成浅黄色,像浇了一盆柠檬汁。
“你怎么来了这里?”
到底还是宋希声先沉不住气,他水都顾不上喝,率先问道。
周卡原本像坐定的老僧一样,一动不动地坐在夕阳里,听到他的询问,才侧过头来:“来这里想一些事情。”
“什么事?”
宋希声追问。
“那天离开‘从前慢’,我其实并没想好要去哪,‘新都桥’三个字猝不及防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。
于是,我就来了!”
周卡停顿了一会儿,似乎陷入了回忆,好半天才唏嘘着继续道,“你还记得吗?这个地方是我们民宿梦的起源,那年我们第一次走川藏线,我在这里生了场大病,你害怕耽误病情,不得已提前结束骑行,中途返回……”
宋希声心道:这不是废话吗?你还是我送回去的,我能不比你清楚?我问的是你怎么在寺里?
周卡似乎能听到他的心声,自言自语道:“我初到这里的时候,愤懑郁结,满目凄怆,我跪在大殿里,一遍一遍地叩问神灵,为什么是白静,她还那么年轻?我那时候一心觉得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她。
我因为家人放弃过她,离开过她,她却对我不离不弃。
她病得很重的时候,很多次和我说太累太疼了,说不想待在医院里白受罪了,她让我带她出去走走、看看……可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,我都没有答应!
她生前的最后一秒还被困在她最不喜欢的医院里!”
周卡说着捂住了眼睛,停顿了好久,才又开口,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她那么喜欢旅行,因为我,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停下脚步,后来又为了陪我,一直留在从前慢……这些我都不敢细想,越想越难过,我也劝自己人死不能复生,生者要多多往前看,可那么多遗憾和不甘,那么多愧疚和自责,似乎注定一生都不得平静……”
有天,云起寺的方丈经过,他大概是从小徒弟的口中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故事,一脸善解人意地问道:“年轻人,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,只有活着才是生吗?如果不是,那什么又是真正的生呢?”
方丈说完这句话,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飘着走远了。
只留周卡一人站在悠悠天地间,差点独怆然而涕下。
那天之后,他就留了下来,白天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,晚上躺在自己的寮房中冥想、思考,是真的思考,思考方丈问他的那个问题:什么是真正的生?
他苦思冥想几天,也未得出结果。
唯一的好处是,冥想占用了他太多时间,使他沉浸悲伤的时间越来越少。
有天午后,他正在那块花地毯上打坐,突然听到“啪”
的一声,往外一看才发现院里那颗结满红果子的无名树,正在簌簌地往下落果子。
他走到树下,捡起一颗果子,发现和山楂有点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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