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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父亲来了。
一年不见,他老了许多。
我去车站接他,看着风尘仆仆的父亲,我有种难以言喻的心酸。
我对父亲又爱又恨,我无法抹去他铭刻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身份,但也无法忘记他双手沾染的罪恶,他将这双罪恶的手伸向母亲,亲手毁掉她的一生。
我出生在一个尴尬的时机里,终究还是成活下来。
我是从一个支教老师的嘴里得知母亲的遭遇,当年,我十五岁,我不敢相信,于是质问我的父亲,他的沉默让我瞬间长大,我冲进猪圈,将母亲救了出来。
我立下决心,我一定要带着她离开这座封闭的大山里。
父亲外号老岑头,以前是果农,现在收成不好,只能在家养点家畜维持生计,我每个月会打款给他,如今镇上的水泥路已经通到家乡,所以父亲进城也方便了很多。
接他的时候,我看到同村叔叔的女儿岑曼,她今年刚满十九岁,后来听她说,高考失利之后她决定来城里务工,她家里还有两个弟弟,她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,我猜想她可能考得不错,只是没钱读书所以出此下策。
为了省钱,我本打算带着他们坐地铁,父亲提着一只活母鸡,安检人员不给他进去,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坐出租。
一路上,岑曼是个话唠,像是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,不过我也理解,小女孩第一次来到大都市,难免有些把持不住。
我问了家里的情况,父亲小心翼翼地回答,在凝重的气氛之下,我们总算到了家。
“上面有拖鞋。”
我开了门,吩咐他们换上干净的拖鞋,父亲将果蔬和活母鸡放在玄关。
岂料他一撒手,母鸡立刻来了精神,扇动了翅膀,噗噗两下跳着飞了出去。
“哎哟,这是什么东西?”
婆婆坐在客厅里,母鸡飞到沙发上,吓得她惊声尖叫,不敢动弹。
我以为婆婆出了门,哪知道她还在家里看电视。
听到动静,父亲连滚带爬跑了进去,一只鞋子也没来得及换上拖鞋。
“亲家母,你别动,我马上捉住它。”
母鸡昂首挺胸,跳到婆婆的头顶上,刚开始看到这一幕倒是吓得怔住,然而缓过神来,又觉得婆婆的反应滑稽可笑。
母鸡鸣叫两声,准备飞下来的时候,父亲扑上去,敏捷地抓住它的后腿,于是牢牢地握在手心里,再也逃不掉了。
“岑绘。”
婆婆六神归位,扯着嗓门嚷道,“你搞什么?”
“没搞什么,我爸来探望我。”
“你,你怎么……”
婆婆指着我父亲的鞋子,怒斥,“你以为这是你们乡下,进门不知道拖鞋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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